雁雁飞飞

林曦,tx971432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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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普英♀】Waldeinsamkeit


#2020.1.18.普诞快乐

#国设,cp基尔伯特×罗莎,一句话独伊奥洪

#普灭注意,女性生子注意,有原创人物,夹带私设

#之后会再补一个番外




路德维希记得那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午后。

他站在王宫的花园里,拿着剑练习上午刚刚学会的剑法,阳光落在剑刃上闪闪发亮,少年漂亮的金发被汗水黏在额前。他松开衬衫的领子将剑放在一旁,正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下再继续练习,然后他听见身后的走廊上传来一阵笑声,有人一边交谈一边走过去了。于是路德维希回头看过去,他发誓这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美好的场景。

“算了吧,哪是什么艾尔梅妮夫人想见我,还不是你这家伙找个借口把我叫过来。”“好好好,是本大爷想你了,这回行了吧?”

罗莎提起的裙摆下露出镶着金边的高跟鞋,她搭着基尔伯特的手迈上台阶,顺势挽住后者的手臂,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穿过走廊,路过某个房间时恰好遇上某位议事出来的将军。于是罗莎提着裙摆行礼,基尔伯特也微微欠身,那位将军回礼示意之后三人又寒暄了几句,但罗莎和基尔伯特挽在一起的手臂始终没有松开。

那位将军走了之后,罗莎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踮起脚尖凑在基尔伯特耳边,戴着手套的纤长五指挡在唇边隐去了大部分声音。阳光倾泻恰好从罗莎的发上滚落下来,海蓝色的长裙温柔而恬静,基尔伯特笑了起来,一边挽着罗莎往屋里走一边说她鬼点子真多,她向他吐吐舌头,关门的声音切断了她耳环碰撞间的琳琅脆响。

明媚而耀眼的情爱。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彼时尚且年少的路德维希想。像他的哥哥姐姐一样诞生于战争中的爱情,他也想经历一次。

那么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还真是座宏伟的墙呢。”

罗莎说话时的语气平静而冷漠,如果不是路德维希认识她的时间够久,他甚至觉得罗莎此时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墙下是暴动的人群,他们歇斯底里地喊着自由与家乡,疯了一般挤到墙边,有些人甚至在周围人的帮助下爬上了墙,一边呼吁着伙伴们跟上一边试图翻越这如同地狱围栏般的柏/林/墙。路德维希正要说些什么,一声刺耳的枪响穿破他的耳膜,将他的视线再次扯回墙下——或许是因为劝阻无果,有士兵向着墙上的某个民众开枪了,子弹直直地穿透那个人的额前带出一串骇人的血花,他的身体晃了晃,软绵绵地倒下来摔在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直到那人的尸体从墙上掉下来,墙下的人们才刚刚反应过来,惊恐的叫喊声中夹杂着咒骂声与祈祷声,他们尖叫着四处逃窜。路德维希看见牺牲者的血在地上漫延开来,他足够勇敢,愿意第一个站出来成为大家的引路人,但他不够聪明——即使是死亡,他的尸体也还是回到了联/邦/德/国,而非他拼命想去的民/主/德/国。那么,现在这样的局面,“哥哥他……”

太阳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他们一个是晨,一个是昏,只要这堵墙还在,他们就如同昼夜,互相追赶,此消彼长,相对而生,却始终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一东一西。

“你还不明白吗,阿西。早就没有普/鲁/士了。”

路德维希未说完的话被他自己生生咽了下去。印象里他的姐姐总是与他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距离,即使在与基尔伯特恋情正浓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叫过他“阿西”,一次都没有。墙下的人早就都跑光了,被击毙的人的尸体也被拖走了,只留下一地令人心酸的血迹。罗莎摇摇头转身离开,眼神萧索而悲楚,路德维希在她眼里看到了那堵墙,生满了荆棘与尖刺,刺得她眼角泛红。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路德维希跟过去说。罗莎驻足,她绕到路德维希身前,稍稍踮脚拍掉他肩上细微的落土。“普/鲁/士取消建制了,那么他现在就是东/德,这堵墙就是唯一能证明他存在的的东西。”她说着,仔细抚平路德维希衣服上的褶皱,“你一定希望你的国土再次统一吧。但是统一就意味着东/德不复存在,基尔也就一起消失了,换言之——除非你放弃统一,否则基尔无论如何都会从这个世界被抹除掉,可是你一定不会放弃统一国土的,不是吗?”

路德维希没有说话,他不自觉地将视线放低避开罗莎的眼睛,后者敏锐地察觉到了眼神交流的断裂,于是她手上动作一顿,继而哑然失笑,“这可太不像你了,路德维希,你真的在权衡你哥哥和国土统一哪个更重要了吗?”

“不,我当然会选择统一。我只是有一瞬间在想,我们为什么必须放弃哥哥。”“你就不应该想这个问题。你哥哥身上有太多东西是你没有学到的了。”

路德维希的表情愈发疑惑。罗莎收回了手顺了顺微卷的发尾,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微微发亮,温暖而耀眼。“不止是你,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引路人的一切的。”她笑着说,“你看我们这些兄弟之间啊,阿尔弗和马蒂没有学会我和哥哥的傲慢,伊利亚没有学会斯捷潘的狂妄,你也没有学会你哥哥的……”

突然顿住。扬起的唇角僵硬地定格再慢慢回落,罗莎缓缓低头,眉间皱起一簇怅然,空洞的眼中映出地面的沙石。是啊,路德维希和基尔伯特一点都不像,但是是哪里不像呢?路德维希没有学到的到底是什么呢?

基尔,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概是看出了罗莎的迟疑,路德维希当然也明白她不会继续说下去了,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那么哥哥对于我的心情,同样作为引路人的你也能理解吗?”

“我理解,我当然理解。我和哥哥对于阿尔弗和马蒂的心情,和他对你的心情是一样的。”罗莎眨眨眼睛,她将那份失落与迷茫夹碎在眼睫之间,又换上了之前那种年长者的口气,“我们在坎坷与动荡中长大,没有任何人庇护我们,我们只能不断地自己向前跑,把自己变得更强大。没有任何人可以让我们依靠,也没有任何人引导我们,告诉我们这条路对不对,到底该不该这么走。”

“所以我们在你们诞生之后才会尽力引导你们,帮助你们,我们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与艰辛,所以我们尽可能地不让你们去经历那些。”

她莫名地想到了一些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久到她那时候还是个小女孩,而基尔伯特还是那个没有她高的德/意/志/骑/士/团。那本来是个很平常的冬日的下午,基尔伯特趴在罗莎窗前叫她出来玩,后者却敏锐地发现了什么变化——“等等,基尔伯特,你的嗓子怎么了?声音怎么……”

“……啊,前两天和斯捷潘打架的时候被他掐坏了。是不是超难听啊?”

他那时候才多大呢?折算成人类的年龄的话,大概也就七八岁吧,本来活泼又清爽的少年的声音变得沙哑阴沉再也无法恢复,而造成这一切的那家伙——日后成为沙/俄的斯捷潘,也不过这个年纪而已。但你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啊……

于是她低头,自言自语般喃喃地说,“你大概不知道吧,他原来的声音,不是现在这样啊。”

“……什么?”今天的罗莎太过反常,路德维希总是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她却摇摇头,抬手揉乱了路德维希额前梳好的刘海,“我是突然想到,基尔这个笨蛋,甚至还问过我该怎么带小孩子呢。”

“路德维希,你是被爱着长大的啊。”

路德维希从来没有见过罗莎这样的笑容,温柔而和煦,但他又觉得很熟悉,似乎有人也曾经带着这样的笑容和他说话,只不过比起罗莎少了一份落寞,却多了些罗莎给不了他的东西。

有什么是那个人能给的,但是罗莎给不了的?路德维希突然想到了罗莎刚刚和他说过的话,他觉得心脏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叫嚣着让他回答罗莎,回答她他明白了,他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了,罗莎却在这时拍了拍他——“费里西安诺好像来找你了哦。”

路德维希扭头,他看见费里西安诺气喘吁吁地向他们跑过来,罗莎向他招招手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她轻轻推了路德维希一下,“大概是来安慰你的,去抱抱他吧。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了。”

“我都明白了,无论我和哥哥现在的状况会持续多久,我都十分感谢他所做的一切。”路德维希说着,唇角扬起一个温和的弧度,“谢谢你,我的姐姐。”

罗莎刚刚点上一支香烟,她吸了一口之后将烟卷夹在指间,唇边缓缓溢出灰白的烟雾。路德维希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觉得她好像笑了一下,轻松而释然。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可是那句话太轻了,轻得混在烟雾里一起被罗莎离开时带起的风吹散,路德维希也没有抓住它。

岂止是路德维希,罗莎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代替基尔伯特引导路德维希吗?不,当然不是,路德维希还需要引导吗?就算需要,真的轮得到她来吗?自己不是除了基尔伯特以外唯一与他有血脉关系的人,尽管和基尔伯特有恋爱关系却不是名正言顺的婚姻,那么凭什么引导他?

只不过是跑过来给自己一个无关紧要的交代罢了,不然她也不会说那句话——“你笑起来,一点都不像你哥哥。”

不像才好。她仰头看着那堵隔开了她与爱人的墙,叼着烟狠狠吸了一口。没有人希望你会成为第二个普/鲁/士,这个世界不想,我不想,你哥哥也不想。

二十多年的时光被罗莎的烟卷点燃烧尽,化成烟灰零零散散地落在路上。两德之间逐渐恢复交往,柏/林/墙被迫开放形同虚设,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未来世界的发展。罗莎从来不会在周末的晚上考虑这些,尽管这些与她有关又与她无关,她只知道周末晚上是只属于她的时间——亚瑟会替她打好掩护,她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避开上司和烦人的工作,躲起来和基尔伯特打一通电话。

“你见到罗德里赫和伊丽莎白的孩子了?”“对啊,真的超可爱!小家伙力气还不小,抱他的时候让他打了两拳,疼死本大爷了。”

罗莎被基尔伯特逗得咯咯直笑。屋里并没有开灯,月光从玻璃窗外洒下来,电话扯着弯弯绕绕的线放在桌上,罗莎就抱膝坐在窗下的墙壁和桌子之间的角落里巧妙地避开月光,一手拿着话筒一手绞着月光在空中无意识地乱画。她本以为这次也是和平常一样,互相分享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欢笑声中结束这一周的一小时,就好像几百年前他们偷偷溜出来幽会一样,却没想到基尔伯特的下一句话改变了这一切——“我说,小罗茜,我们要是也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小罗茜?”

乱画的手僵在月光下。该怎么回答呢?罗莎低下头,她看见灰尘在月光下亮晶晶的,晃得她的眼睛又酸又痛。于是她眨眨眼睛将眼泪硬生生压回眼眶里,抿起嘴唇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让自己听起来还如同刚才一样高兴。

“我们会有的。”

不会有的。

“等你回来我们就会有的。”

你不会回来了。

两德正式合并那天是个盛大的日子。国家意识体们混在欢呼的人群里,费里西安诺挽着路德维希的手臂,棕色的眼眸低垂着看向地面上的沙石,“你是说我们……再也见不到基尔伯特了?”

路德维希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费里西安诺立刻红了眼眶,他抬头看向柏/林/墙上的涂鸦,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怎么会……他说等到他回来要吃我亲手做的意面的,他明明说过的……”

“别太难过了,费里西安诺。”安东尼奥安慰般地拍拍费里西安诺的肩膀,眼中少见地晕染了悲伤的色彩。他在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正在点烟的罗莎,“不过你看起来不是很难过啊,他不是你的……”

“因为我知道。”罗莎抬手甩上打火机,金色的涂装被弥散开来的烟雾掩埋。她咬着烟尾,风吹散了香烟的火星,如同流星一般拖着光尾坠落下来,“关于我再也见不到他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早在三天前那个抵死缠绵的夜晚,两个人近乎疯狂般地宣泄之前,她就知道这一天了。罗莎抬手抚上颈侧,风衣领子下掩盖着几个暧昧的吻痕,她自嘲地笑着垂下眼眸,三天还没有消下去的痕迹,你在留下它们的时候有多绝望呢?

三天前罗莎借着在两德合并之前拜访路德维希的理由偷偷见了基尔伯特一面。他们约好在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见面,然后分别在入夜之后绕过自家监视的眼线离开自己的住处。罗莎比基尔伯特先到了一会儿,她坐在床上不安地攥紧了裙摆,太久了,他们太久没见面了,她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久别重逢之后按理说应该会很高兴才对,可她现在更多的似乎是恐惧和忐忑,但其中却又理所当然地带着愉悦,这让她愈发紧张,直到房间门伴着某人的声音吱呀一声打开——

“如你所愿,我回来了。”

数十年的怨恨与不甘在这一刻化为乌有。罗莎觉得她一切的等待与想念都是值得的,她起身向着基尔伯特走过去,后者关上门,将她用力抱在怀里低头吻了下去,舌尖一点一点描摹着熟悉的形状,从她的唇瓣,齿列,再到温暖而柔软的舌尖,之后就是近乎侵略般的索取。这让罗莎有些喘不上气来,但她默许了她的大男孩在她口中肆意妄为,然后到脸颊和耳垂,最后喘息着埋在她的胸前,声音低沉而沙哑。

“如果我活在地狱里。”他说,“你就是我的光。”

路德维希看见罗莎走过来,她今天少见地没有束双马尾,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黑风衣上。她随手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抬手取下耳环丢进柏/林/墙的废墟,宝石从璀璨的黄金上脱落下来,耳环与石块碰撞着落入残垣断壁之间消失无踪。他认得那串耳环,那是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罗莎挽着基尔伯特的手臂有说有笑地穿过走廊进入房间时,她耳畔的那一串耳环。

这是七/年/战/争的时候基尔伯特送给她的。那时候他说,宝石与黄金永远不会褪色,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故事,绵长而永恒,“我们会被全世界羡慕,被全世界祝福的!”

不,我们的故事结束得猝不及防。罗莎将烧尽的烟尾丢在地上踩熄,缓缓呼出最后一口烟雾。她的眼神落在费里西安诺挽着路德维希的手上,怀念而留恋的神情一闪而逝。或者,大概,只有我们不得善终。

只有我们。那个浪漫而绝望的夜晚,他们再一次肌肤相贴,喘息与呻吟伴着暧昧的气味填满了整个房间。意乱情迷之间基尔伯特缓缓埋在罗莎颈间,后者温柔而缓慢地梳理着他柔顺的银发。“小罗茜,我亲爱的。”他突然唤她道,“你可以跟我说你属于我吗?这一次就好。”

“我知道你不能也不可能完全属于我,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名正言顺的婚姻,只今天晚上,只这一次,可以吗?”

基尔伯特的眼神憔悴而痛苦,罗莎抚上他的脸颊,起身吻了上去。他的眼泪落在罗莎颊上,混着她的一起滑落然后消失在枕头上。他们继续旖旎缠绵,疯狂而绝望,谁都知道日出之后他们就必须分开,然后再也见不到了。

“我属于你,基尔。我爱你。”

他们不能互道再见。他们只能说永别。

一夜风流之后他们相拥而眠。罗莎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身旁的位置空荡荡的,被子已经凉透了,她慌张地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随后才想起了什么——现在已经不是七/年/战/争那时候了,同床共枕对于他们来说是过于奢侈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又是这么特殊的时间点,他要在被人发现之前尽快赶回去才是。罗莎失落地低下头,昨夜的韵事就像一场梦一般,另一位主角仿佛来自幻想,从头到尾都只有她自己而已。

然后她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的铁十字勋章。清晨的阳光柔和地洒下来,黑铁上映着金灿灿的温柔的流光。罗莎将勋章拿起来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忧伤而虔诚。他们的故事在硝烟与鲜血中开始,却在一个无声的吻中孤独谢幕,曾经的轰轰烈烈早就消磨殆尽,一切都结束得悄无声息,她甚至没来得及给他一个告别的吻,或者一句早安,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仓促得可笑,更可笑的是他们携手共进的这一路——尔虞我诈多于甜言蜜语,偏偏谁也改变不了这种关系。基尔伯特是北境纷飞的苍白大雪,是伦/敦上空的漆黑硝烟,明明随着时间消磨而去,明明从来不属于罗莎,却在她心上狠狠烙下一大片无法愈合的伤疤,鲜血淋漓地提醒她,她曾经爱过一个这样的人。

可悲又可怜。罗莎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为自己感到难过。

她突然感觉有什么人碰了碰她的左耳,柔软而温和,轻得像一阵风,于是她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身后并没有人。或许只是风吧,罗莎想,但是当她触碰到耳朵时呼吸微微一窒——那里别着一枝花,幽紫色的花瓣像极了基尔伯特的眼睛,近乎竭尽全力般散发着花香。

他作为告别谢幕的吻化作了她耳畔不合时宜盛开的矢车菊。她低头笑了起来,像是在承诺什么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她走到路德维希身后,将他向前推了一把。

“你要向前走,路德维希。你要向前走。”她说,“无论以后的路有多长,他都希望你向前走。去吧,跨过这些废墟站到对面去,去迎接你的国土和国民的回归,去迎接欢呼和未来。”

……去迎接你哥哥的死亡,阿西。

路德维希回头看着罗莎迟疑了片刻,随后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向着罗莎道了句谢,执着费里西安诺的手踩着废墟向前走去。罗莎也不打算久留,路德维希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的同时她也转身离开,与路德维希完全背道而驰。好了,比起当初在柏/林/墙下那种迷茫的模样,他如今的脚步变得坚定而执著,这就足够了,从此以后他就真真正正地摆脱了他哥哥的光辉,无论胜败结果都由他一人承担,再也不会有人把他与罪恶的普/鲁/士相提并论了。

可让他成长的这份代价太大了。

“你没必要替他做这么多。”

是弗朗西斯,不知道吸引他的是罗莎指间的矢车菊还是她落寞的表情,他也跟着罗莎离开了人群。后者闻言笑了笑,无所谓地耸耸肩,“这是我替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事到如今这些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是英/格/兰,德/国如何与她当然毫无关系——尤其是她的普/鲁/士不在了之后。弗朗西斯却皱了皱眉,他伸手拉住罗莎的手臂,生怕她会逃离开一样。“我再说最后一句话。”他说,“如果难过的话,你要哭出来。你在路德维希面前表演得够好了,你在他面前掩饰的这三十年已经表演得够好了,现在你要哭出来,你没必要再照顾任何人的情绪了。”

“难过?不,我不会难过的。”罗莎说着,笑容愈发平静柔和。她将手中的矢车菊夹在弗朗西斯的衣领上,动作缓慢而认真,这让代表爱与美的法/兰/西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的损友。罗莎顺势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颇有些调笑意味地伸手在他额前弹了一下,“因为来年这里一定会有一大片漂亮的矢车菊啊。”

当然了,弗朗西斯不会明白的。基尔伯特走的时候不止留下了他的铁十字,勋章下面还压着一张信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Eines tages gibt es hier sicher eine hübsche kleine kornblume. ”

来年这里一定会有一大片漂亮的矢车菊。是独属于基尔伯特的字迹,张狂却并不凌乱,大概就像他本人一样,看似狂妄但心思细腻极了,比如说他会想到事先准备这张信纸。罗莎将信纸放在唇边亲吻,墨水与纸张的气味顺着鼻腔爬上去,硬生生将她的眼泪熏出来落在纸上,深浅不一的水痕在纸上留下一个个晕染开来的墨痕。

并非是真的一点都不难过。罗莎只是在三天前清晨的阳光里把关于基尔伯特的一切都揉在眼泪里写在那张信纸上,然后寄去了永远也无法到达的遥远的彼方,仅此而已。

那么,故事真的结束了吗?

还没有。远远没有。

那就是五年后的事了。基尔伯特的衣冠冢在远郊的一片开满矢车菊的原野上,十字架的墓碑上刻着他的名字,此外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像他从前苍白的发色。罗莎坐在墓前将怀里的玫瑰轻轻放下,她拍了拍身旁的小女孩,夏洛特就将一直抱在怀里的日记本放在墓碑前,然后眨着猫眼石般碧绿色的眼睛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领结上挂着的铁十字勋章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

神明从来没有饶恕他们,总是以更为深刻的方式在惩罚他们。两德正式合并两个月之后,罗莎发现自己怀孕了,她靠在窗边坐着,红着眼眶看向玻璃窗外的街道,神色黯然得像是伦/敦阴郁的天气,这都被推门进来的亚瑟看得清清楚楚。他颇有些心疼地蹙起眉,走过去将手上的毯子披在罗莎身上。“你别太难过了,我和弗朗西斯还有阿尔弗他们商量了一下……”他抿抿嘴唇,半晌叹息一声,“我直说了,罗茜,这个孩子你想不想留下?如果你不想,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如果你想……”

“我必须留下这个孩子,哥哥。这是他的遗腹子,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留给我最后的也是最珍贵的东西了。”

她知道这个孩子是她的惩罚,但是她甘之如饴。

罗莎的语气坚定而决绝,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仿佛千百年来他们一次又一次背水一战时一样。亚瑟缓缓舒了口气,他将他的妹妹揽在怀里,起誓般回答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我们,会竭尽全力保护好这个孩子的。”

他们的女儿有着一头漂亮的银发,与她的父亲一样,她的头发温软而柔顺,是寂静的,无声落下的雪的颜色。罗莎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基尔伯特就是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彼时他们还都是小孩子,基尔伯特一身银白的铠甲,披风被风雪扬起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头上。他踏着厚重的雪跑过来,向着罗莎伸出手说,“圣/玛/利/亚/修/道/会,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很高兴见到你,我的姐姐。”

但是属于他的风雪已经止息了,连同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却永远不会融化,只会长久地覆盖在罗莎心头反复提醒她这个人曾经存在。这是基尔伯特辉煌而耀眼的一生,它化作了夏洛特漂亮的银发,以另外一种温柔而决绝的方式,代替他永永远远地陪在罗莎身边。

“查莉,你知道吗,原来妈妈也不能经常见到爸爸。英/国和德/国离得很远,在没有飞机的时候要坐好久的船和马车才能到,而我们又都很忙,所以妈妈已经习惯见不到爸爸的日子了。”

罗莎垂眸温柔地笑着,吻了吻女儿软软的小脸颊,那时候夏洛特才三个月大,她咯咯笑了起来,肉乎乎的小手摸着妈妈的脸颊,却沾了一手苦涩咸湿的液体。小家伙疑惑地缩回手,罗莎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笑容碎成眼泪滑落在她脸上。

“如果说现在和原来有什么不同的话……查莉,爸爸再也不会在十二月的寒冬出现在街角,给我围好围巾然后拉着我的手抄进他的口袋里,再陪着我一起去买红茶了。”

……你这一生的归宿啊。

“妈妈,风给我戴上了一朵小花花。”

罗莎回过神来,夏洛特手里拿着从耳畔取下来的矢车菊炫耀般举在她眼前,前者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神垂下眼眸,眼中的怀念一闪而逝。又是这样,你这笨蛋,几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在以这种方式留在我们身边?

“查莉,你要记住,你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夏洛特被罗莎这句没来由的话弄得有些迷茫,她疑惑地歪头看着自己的妈妈,忽然像看见什么一样踮起脚向着罗莎身后用力地挥手,兴奋的光芒取代了她眼中的茫然。罗莎扭头看过去,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怀里各抱着一大束花走过来,一路上踏碎了阳光与花香。“弗朗叔叔!东尼叔叔!”夏洛特绕过罗莎三两步就跑了过去,奶声奶气地向他们打招呼,两人笑眯眯地答应着,放下花束之后他们和罗莎寒暄了几句,夏洛特就蹲在一旁摘矢车菊,哼着不知名的童谣将它们编成花环,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给罗莎戴上,拍着手说妈妈真好看。罗莎笑了笑,把自己的女儿揽过来亲亲她的脸颊,然后往弗朗西斯他们身边推了推,“查莉,去和叔叔们一起玩吧,我再陪爸爸待一会儿。”

夏洛特拉长了声音答应着,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向着罗莎点点头然后带着小姑娘转身离开,临行前还不忘嘱咐她一句路德维希在等他们,不要太久了。罗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时间她还是有些感慨,从前他们三个凑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如果罗莎来找基尔伯特,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就会识趣地走开把空间让给他们的,几百年过去了他们还保持着这个习惯——尽管直接导致这个习惯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次除了日记本,我还把这个带来了。”等到弗朗西斯他们走远了,罗莎才悠悠开口。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放在被风吹开的日记本上,金灿灿的涂装上倒映出日记本里漂亮的文字。“记得吗,一/战之后你送给我的,作为个人名义上的道歉。”她说,“怀孕的时候我把烟戒了,现在查莉也还小不能闻烟味,所以我想我还是还给你吧。”

“说起来,生查莉的时候真危险啊,当时在手术室里我差一点就撑不下来了,我甚至看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大概类似于灵魂出窍吧。然后我看见你站在我身后,我就想到你身边去,但是你叫我停下,你叫我回去,你说我不应该现在来找你,我和查莉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见你。之后你推了我一把,我就醒过来了——医生们正在抢救我,并且他们成功了。真不知道伊丽莎白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这可比打仗受伤疼多了。”

说到这里罗莎笑了起来,她将夏洛特给她的花环摘下来挂在墓碑上,她的手蹭过柔软的花瓣,嫩黄的花粉在她的指尖留下斑驳的痕迹。她记得那个周末的晚上,基尔伯特在电话里对罗莎说,“如果我们能生个女儿的话,就叫她夏洛特吧。Rosa是蔷薇,Charlotte是月季,月季属于蔷薇科,我们的女儿诞生于你。”

“你们都是我的玫瑰花啊。”

——是他的玫瑰花又能怎样呢?她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几乎搭上自己的性命,一次次痛昏过去再被剧痛扯醒的时候,医院的病房外等着她的是她的哥哥,她的弟弟,她的朋友们,却唯独没有她的爱人,没有夏洛特的父亲。

是他的玫瑰花又能怎样呢。

“英/国的月季,美/国的城市,法/国的甜点,都有Charlotte这个名字吗?”“对啊,你可是我们所有人的小公主。”

“那公主现在要骑士抱着我走!”夏洛特小跑两步绕到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面前,伸着双手笑眯眯地撒娇道。两人对视一眼哑然失笑,安东尼奥将她抱起来,小姑娘开心地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却在触到他的后背时微微一愣,“咦,东尼叔叔这里有一道伤疤?”

“啊,是之前的战争留下的,别怕。”大概是隔着衬衫摸到自己的伤疤了吧,安东尼奥想。他本来以为夏洛特会害怕,正想着该怎么哄她,没想到小姑娘回答了一句,“我不怕,我见过伤疤的。妈妈的后背左侧有一道很长很深的伤疤,比你的严重多了,妈妈总说那是她受过最严重的伤了。”

“大概是因为这是你留给我的吧。哥哥的伤疤在胸前而我的在后背,不说的话谁会想到我这是心脏遭受轰炸而留下的呢。”罗莎垂眸,将颊侧的碎发挽到耳后,“查莉总是问这道伤疤,你说我该怎么回答呢?你当年的错误与歧途,我要怎么向她说明呢?”

“说起来……因为这道伤疤,我想我再也不会穿你喜欢的露背礼服了。我总要把你的错误与吻藏起来吧。”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温存过后基尔伯特抱着侧躺着的罗莎,将耳朵贴在她后背的伤疤上仔细聆听。“你的心跳声从这里溢出来了。”他闭着眼睛说,“它们说你爱我,还问我爱不爱你,如果爱你为什么要亲自刻下这道伤疤。”

“那我问你,你会因为这道伤疤而愧疚或痛苦吗?”

罗莎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直面这一切了,但是几乎在她开口的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就维持着这个残忍的姿势——背对着基尔伯特,让他清楚地感受这道伤疤的姿势——哭得身体颤抖不止,破碎的呜咽声从喉间溢出来打湿了枕头。基尔伯特靠在她的蝴蝶骨上,半晌罗莎感觉到他点了点头,缓慢而坚决。

“会,当然会。我会为你身上的每一道伤疤而痛苦。”他沙哑着声音说,“在我诞生之前没办法保护你而留下的,在我诞生之后没保护好你而留下的,由于我袖手旁观而留下的,由于我的贪婪和愚蠢而留下的。我会为每一道伤疤感到痛苦。”

“至于这一道——岂止愧疚与痛苦,我愿意为它偿命。”

但我想要你活着。罗莎的嘴唇颤抖着,这几个简单的单词几乎就要掉落出来,可她最后把这句话在齿间磨得粉碎,硬生生混着眼泪咽了回去。

她不能说,以不/列/颠/空/战损失惨重的英/国的身份,以分裂了几十年的德/国的未来,这句话她都不能说。唯独是她不能说。

有什么伴着基尔伯特落在伤疤上的吻顺着罗莎的脊背滑落下来,她声嘶力竭地放声痛哭,痛苦而绝望。她当然不想让基尔伯特看到她的伤疤,但是只有维持这个姿势他们才不会对视,罗莎不想在基尔伯特最后的印象里留下自己哭泣的样子,她也不想自己对他最后的印象是这个向来大大咧咧的男人落寞而孤单的眼泪。

明明只过了五年而已,可这份记忆缥缈而遥远,甚至比他们在一起,或者更久之前初遇时的场景更有疏离感。罗莎俯身低头靠在墓碑上,大理石冷冰冰的触感穿过额头直冲大脑,她缓缓闭上眼睛抬手触上墓碑,指尖细细描摹过基尔伯特的名字。

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日/耳/曼的荣光,普/鲁/士的黑鹫,德/意/志的功臣,世界的罪人。

罗莎·柯克兰的爱人,夏洛特·贝什米特的父亲。

剔骨为刃,落血铸刀,生于风雪,葬于风雪。他这一生啊。

“……我想你了,基尔。我想你了。”

夏洛特玩累了,困呼呼地趴在弗朗西斯背上让他背她回去,法/国的意识体无奈地笑笑,背着他的小公主向着路德维希等他们的方向走过去。小姑娘的头一点一点的,弗朗西斯走得又慢又稳,舒服得她昏昏欲睡,弗朗西斯听见她迷迷糊糊地问道,“弗朗叔叔,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然后夏洛特温软而平稳的呼吸划过弗朗西斯的后颈,酥酥麻麻地痒。弗朗西斯沉默了良久,苦笑着摇了摇头,夏洛特已经睡着了听不到他的话了,于是他回答说,“哎呀,小天使,这你可难倒我了……这是你妈妈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呢。”

你妈妈如果知道的话,他想,或许她就不会困在回忆里走不出来,她能活得更轻松些。

路德维希就站在路边等他们,他看见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带着熟睡的夏洛特回来,交代了一句我去叫罗莎回来就踏进了原野。罗莎坐在基尔伯特墓前,背影单薄而瘦削,似乎下一秒就会在风中消散而去,这让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罗莎的时候,基尔伯特抱着他踏进一大片矢车菊,罗莎背对着他们坐在花海里,盘起的长发下露出修长漂亮的脖颈,裙摆柔顺地铺开在花海上。她正用矢车菊编着花环,基尔伯特笑着叫她,于是她扭过头来,提着裙摆向他们走过去。

“来,阿西,这位是我之前说过的罗莎·柯克兰,是你的姐姐也是你的嫂子。”“别胡说,叫我罗莎就可以了,很高兴见到你,路德维希。”

他记得那时候罗莎把刚编好的花环戴在他头上,笑得温柔而甜美。路德维希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和哥哥真是太幸运了,这样温柔漂亮的女孩子是基尔伯特的爱人和他们的姐姐,这是何其美好的事情。

与今天一模一样的角度与风景。我们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她呢。

“回去吧,罗莎。查莉他们在等你。”

路德维希的声音轻却柔和,罗莎回过头去,她看见路德维希站在她身后,阳光从他身后落下来,他的身影看起来高大而可靠。罗莎记得从前坐船回英/国的时候基尔伯特总会去送她,他站在码头上,罗莎就站在船尾一直看,直到她看不见基尔伯特那双漂亮的红瞳,看不见他的银发,看不见他华丽而气派的红披风,她才肯回到船舱里面去,基尔伯特则会等到连船都看不见了,才会踩着潮湿的栈道往回走去,并开始期待他们的下一次见面。

而现在是路德维希代替基尔伯特站在她身后。不过万幸啊,她想,你还是不像你哥哥。

安东尼奥在远处的路边向着他们招了招手,弗朗西斯背着夏洛特,原野上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唯独缺了那个能把他们串起来的人。真正难过的只有他们,他的弟弟,他最好的朋友,他的爱人。除了他们,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在乎他的离去,在乎普/鲁/士的消亡,在乎他为普/鲁/士甚至德/意/志所做的一切。

他这一生只有四个人真正在意他。还好有四个人真正在意他。

“这就来了。”罗莎答应着,她搭上路德维希伸来的手起身,随手拍掉了裙摆上的草叶与花瓣。他们向着路边走去,罗莎在半路突然驻足,她转身看向墓碑,温柔而平和地笑着说,“差点忘了告别,我过一段时间再来看你,如果查莉还想来的话也会带着她的。那么,回头见,我亲爱的。”

然后她转身走向路边。夏洛特已经睡醒了,趴在弗朗西斯背上一边伸手要路德维希抱一边抱怨着自己饿了,几个人有说有笑地渐行渐远,等到那个十字架墓碑远到几乎看不见的时候,罗莎并拢两指向它丢出一个飞吻。

他们玩了几百年的小游戏,告别时并不亲吻,而是在分开后马上就要看不到对方的瞬间丢出一个飞吻,这样以询问“你有没有收到我的吻”为借口,他们下次一定还会见面的。但是或许是过于清楚他们不可能再见面了,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个清晨,罗莎满脸泪痕还在沉睡着的时候,基尔伯特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实实在在的吻,然后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来。

风吹开罗莎放在墓前的日记本,将夹在其中的矢车菊干花拾进暮春的空气里。或许是因为打火机压在封皮上无法被掀翻过去,日记本被翻到扉页就停住了,纸张发出柔和的声响,有两行娟秀漂亮的英文摇曳其上。

Waldeinsamkeit。德语,置身森林深处,冥冥之中仿佛感到与自然交融的孤独。

究竟是那天站在柏/林/墙废墟旁的我,还是在我耳畔留下吻与花香的你。

这两句话就写在罗莎笔记本的扉页上,以工整的,完美的字迹,写在遍布泪痕水渍的纸张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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